梦境美文

时间:2024-02-22 17:57:14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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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天生异瞳,是个弃儿,世界灰蒙蒙没有色彩,从稍能走动便谨慎穿梭在这乡间幽暗丛生的各个角落。

我怕人,怕的厉害,以至于白日里都不敢出来走动,他们总想着害我,不然怎的连守村的破皮黑狗平添多看我两眼,泛着光,恨不得吃了我似的。

村头第一棵大槐树上的丑麻雀是我唯一的朋友,他总爱和我抱怨时日太长,天气愈发冷,连村里平日里几个追赶者他雄赳赳的小孩儿都不乐意出门了,孤单成了夜里的风,没有归路只剩刺骨。

后来啊,丑麻雀冻死在了入冬第一场雪的晚上,朔风哀鸣雪花还在飘没个尽头,映着月光茫茫的样子像镜子似的,衬着夜晚莹亮莹亮,可了不得。

我从树林里的湖边摇荡了一天,冰厚的我手都捶不开,想着以后怕是吃不上鱼了,一瞬间好像能触碰到丑麻雀的失落了。可是,丑麻雀不在了,想念叨几句都没谁能听。风雪似长久失修堤坝上汹涌的洪水猛兽,肆意也不停歇,这冬天可真要冻死了。

老林遇到我时,我快死了,气息奄奄的蜷缩在瓦砾堆里,灰蒙蒙的世界竟都看不见了,只有琐细的光盈盈一水间,只觉着冷,夜风吹的眯了眼,仿是要把这暗色眸中最后一点即将泯灭的光亮也赶趟带走似的,除了轻轻呻吟几下,全然没了力气。老林借着雪光看到我时顿了几顿,亏得我眼睛没力气全然睁开,不然非得吓得她一并上了天不可。估摸着实在可怜我,便用她让黑瘦干裂满是风霜的双手抱我回了家。像怕风雪把我吹死似的,生生的用那破旧的大衣将我裹得严严实实,一股河边水草生长的'潮味却又有说不出的暖,这老妪真可爱,比丑麻雀还要可爱的多。

老林连夜烧开水替我里里外外洗了个干干净净,给我裹了个花色小毛巾,俗气都要溢出布帛。细看我眼睛,笑洋洋的说是个美丽的小泼皮,神态温柔的像黑夜里的焰火,可感可触。然后反应过什么似的立马从厨房搜罗不知道藏了多久的鱼干,自然而轻巧略带讨好的放到我眼前,好脾气的样子一点都不像村里人。

后来老林叫我小橘,我想还真是个土气的小老妇,连胡诌出来的名字都这般没有韵味。

时日确实愈发阴凉,每日都随着老林端坐在破屋前晒晒太阳,像是某种仪式般的寂静。她可真像丑麻雀,每每看到有小孩过来都开心的不得了,恨不得去屋里把所有稍微能拿出的东西送给人家了,可惜小孩子根本不稀的理。失落夹杂着阳光,原来老林也怕孤单。我每天都用力和老林说许许多多的话来宽慰她,“太阳真好、不要孤单啊,我会永远陪着你的”,老林只笑笑摸摸我的头,像是不懂似的。

老林就这么一直一个人,只有破屋和风陪着她,当然,还有我。

每日晒完太阳,我们还得去西边的田地里理理荒草,那破地方隔几天不去,杂草一得了势长起来忒快,比我身子还要高上几分,地里的菜全被糟蹋了,一副冰霜打过怏怏不开心的样子。老林走得可缓,我得慢慢等她,每次经过村尾,那破皮黑狗灰死的眸子依旧泛着精光,我现在可不怕它,每每都得骂它几句恨不得全身毛发都竖起来打一架罢了,才解我往日之气。老林总笑笑说“小橘你可安静些,别闹腾,打不过黑皮我可是不帮你的”,眼睛弯成了月牙读的见宠溺。

冬天好像也没那么冷了,虽然破屋晴时有风,雨时入水,老林总东补补西敲敲,这时我会在旁递递砖喊喊口号,生活倒也过得惬意。一夜北风紧,冷的厉害便爬到老林被窝里去,这小老妇手脚竟冰凉凉的没个热度,亏得我窝在身旁,不然也得冻死没人知晓。

时光冉冉不可追,开春了,老林待我更是好了不少,去村西菜地碰到熟人,都要停下来唠唠嗑,说我们家小橘又乖巧又能干,老鼠见了他都怕,每日还到后山湖里抓了不少鱼来,有了他,我这一副快入棺的老骨头也开心的勒。春天的光华一下子浮在了老林的笑脸上,我是更加骄傲了这时候要是碰见那黑狗,打一架兴许能赢。我觉着我能陪老林一辈子,这都是后话了,后话总是不一样的。

日子就这么平淡且温柔,由冬入春,由雪及桃。春转而夏,桃落莲开,晚月洞穿心中期待。

眨眼半年过去了,老林开心不少,总爱摸摸我的头,日日给我做鱼吃。晒太阳也是安安稳稳笑着的,就是唠叨了些,每日说着菜地里的菜可以收了,小树林左手第一棵樟树今年长得可大了,明日去小池塘收些莲蓬之类的细碎话语。虽是繁琐,倒也会轻生应和她几句。

那日不是冬天,是夏,月光很好,小树林里影影绰绰如云翳般美妙。

今天老林怕是要高兴坏了,我抓了条大鱼,光闻着腥味就觉得一定好吃。拽着鱼尾兴奋的跑回家,高兴的把鱼都抖落了好几次呢。到篱笆前,柴扉已开,里头细碎的动静传来,不对劲,可不对劲。这个点老林该睡了,怕也不是老鼠,老鼠可没这么个胆。我轻悄悄放下鱼,鱼像得了生路似的,平白在泥里跃了几跃。无声无息飘到门前,一黑影东翻西找,边喃喃自语“这不死的妇人,到底把那养老金藏哪了,破地就这么大,总不会压枕头底了吧”。边说边往老林床头走去,我算是明白了,这厮可不是什么好人,血一下子冲到脑上,奋力一吼一跳死死咬住了他的腿,听着动静,老林立马翻身起来,这厮慌乱了想甩开我,玩笑,这个时候我怎么会松嘴。可我忘了,我该怕人的,老林急冲冲下床喊我名字,往门前去准备开灯,这厮怕是急了,顾不得被我咬着腿,生生两手把我拽下来一甩,没有情面,然后撒丫子跑了。嘭的一声,灯亮了,我糊涂了,灯亮哪有这么大声音,原是我砸到桌子脚了,嘴里满是血腥味,也不知道是那厮的血还是我的血,多半是我的吧。

啊,灯光真暖,嗯?闭眼前脑子晃过老林泪眼朦胧的样子,喊着小橘小橘,魂都要叫没了,真是个经不起事的老妇人。

再睁眼,周围满是草药味,难闻,硬生生把我呛醒。眼珠一转,看到老林泪沿着褶皱不停不停地。看我醒了胡乱擦擦眼泪,过来把那俗气的小花巾给我盖好,依旧摸摸我的头,温柔的样子。哽咽絮语温存说,我脊椎伤到了,村里赤脚大夫没法子治我,只拿了好些草药来,边说眼泪又簌簌的下,看着让我心疼。

夏天,暑热趁着蝉鸣侵入的全身每一个毛孔,不冷,但我想这次我是真要死了。我可不能让老林看着我去。

第二日扛着脊椎生生的痛爬起,故作老练的跳到老林床头,手摸摸她那婆娑的脸叫她醒来,然后顺溜的跳下床。老林看我利落的样子,高兴的快说不出话,小橘小橘真好真好语无伦次的嘟囔了半天,说我这些天没好好吃,要出去给我抓几条大鱼来,明丽的样子仍盈着热泪,像初见那样,可爱的老妇人。

老林快乐的要蹦起来,拿着网便往河边去了,临了还告诉我好好待着,看着家,等她回来。

我想我是等不了了,顿了许久,阳光真好,洒在廊前,床头的墙缝又大了些,透着热气。灰色的世界好像也发亮了起来,我拖着步挪了出去,把门关上,踹着一把鱼干好让老林不那么担心我,脚粘了尘土一步一回头。破皮黑狗见了我依旧叫唤,苦笑了下,我可不和他计较。不知费了多久,到了后山的小石洞,这可是我往日最爱的秘密基地,有寸地一年四季都有阳光照着。躺着,眼皮越来越重,盈满的泪也渐渐溢出,原来我是会留泪的,老林现在在干嘛呢,可钓到了大鱼,可碰到了欢乐的孩童,可会小橘小橘的到处找我,这个可爱的老妇人啊,我放不下呢。

丑麻雀,我想我明白了,那个冬天的夜晚,你的落寞与孤单。

弥留间听到清脆的声音,像是孩童,“你看那洞里石头上躺着只大橘猫呢,可会享受,正晒着太阳懒洋洋的睡觉呢”,“可不是么,还笑着呢,估计梦到好多鱼了吧”。

瞳如死灰,世界彻底暗了啊。

我们曾在过去的梦境里相遇 我们将在未来的现世中重逢。

老林,你还孤单么。

喵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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